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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北市博愛街170號2樓 03-5553582

老師,要帶什麼回去




通常在一個班裡面,總是有一兩個比較調皮的小朋友,
面對這樣的小孩,老師總是忍不住要說教,
有一回,有個小朋友在課堂上一直忍不住講話,
老師只好板起臉孔,很嚴肅的說: 「你們知道你們的爸媽
很辛苦的讓你們來這裡學英語,是希望你們能帶點
東西回去
,而不是來混的!」「所以請你們安靜上課。」



沒想到,這時有個活潑的小男生,舉起了手
很認真的問:「老師那要帶什麼東西回去?在哪裡?」


 


老師:!@$#%


 


台灣英文教育 零蛋!

【李家同╱暨南大學教授】

學力測驗的結果公布了,英文作文有兩萬一千多人得零分,佔總人數的一成三;中翻英部份,有五萬八千多人得零分,佔總人數的三成六。對於這個結果,我一點也不感到訝異,因為我早就知道,我們的英文教育是極有問題的。


英文教育零蛋 先被老師放棄 後遭學測羞辱


這幾年來,我一直在大學教英文,我也早就發現,大批的大學生完全不會寫簡單的英文句子。舉個例子來說,如果你請他翻譯「我昨天沒有上學」,或者「我已經寫完了報告」,他大概不會知道前者該用過去式,後者該用現在完成式。絕大多數的同學會忘了在第三人稱、現在式和單數的情況下,動詞要加S。


為什麼高中生英文如此之差?理由很簡單,我們的英文教育向來高來高去,而不注重基本文法觀念的培養,絕大多數的老師喜歡在英文考試時出難題,越難表示越有學問,至於學生基本文法不會,這不是一位老師所應該注意的事,也不是任何一本英文教科書該提到的。


老師,不教基本文法


各位不妨去看看坊間的所有英文教科書,這些入門的英文教科書都沒有中文,所以這些教科書都沒有提到什麼時候該在動詞後面加S,也不會提到很多助動詞後面一定要用原形動詞。教育部的正式文件中曾出現過一個句子裡有兩個動詞的錯誤,這又能怪誰呢?有那一本英文教科書提到一個句子只能有一個動詞的規矩?


考試,喜歡用選擇題


我們的考試,喜歡用選擇題,一旦用了選擇題,有些學生就會猜題,即使他都選對了,他仍然不能應付真槍實彈的考試。如果你叫他翻譯一個句子,他根本不知從何開始,如果硬著頭皮去做,他會寫得錯誤百出。


英文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要寫出通順而無文法大錯的英文句子,練習是絕對必要的,如果每個高中孩子每周都翻譯一段中翻英,老師也仔細地替他改,而且也解釋錯誤何在,三年下來,他當然不怕翻譯或作文了。


我已快退休了,但我現在仍然每周改一百多篇中翻英的文章,我不敢說我的學生絕不犯文法上的大錯,我可以驕傲地說,我的學生是有很大進步的,因為我們學校的電腦系統,可以讓我將為何是錯誤錄音,學生事後可以看到所改的翻譯,也可以聽到我的解釋,以及我的嘆息聲。久而久之,他們比較不會再犯這些錯誤了。


我們國家不是不重視英文教育,但不客氣地說,似乎很不得要領。英文對我們來說,是陌生的外國語文,唯一的辦法就是反覆練習。我現在除了教大學生以外,還教幾個小學生,我選的教科書裡面有很詳細的中文解釋,有很多的例子,有很多的簡單中翻英練習,我一天到晚叫小孩子翻譯簡單的句子。一開始他們覺得好難,因為我一再反覆練習這些句子,他們就會做了。當然他們會犯錯,可是我一定不厭其煩地糾正這些錯誤,將來他們進入了大學,一定不會犯文法上的基本錯誤。


老師,別再出難題


在此呼籲全國的英文老師們,不要捨本逐末,不要出難題來考倒學生,而要很誠懇地看看學生們究竟基礎打好了沒有,如果發現學生程度不好,千萬將教材改為更容易的,務必要使學生學會英文中最基本的文法,也要使他們增加一些英文生字。


我要在此正告教育部,如果目前的情況不改,英文的城鄉距離會越來越大。很多鄉下小孩沒有家教,也無力進補習班,進了國中,發現班上已有很多英文很好的同學,老師只好放棄這批同學,他們糊裡糊塗地拿到了國中文憑,也進入了高中,高中老師又被迫放棄他們,他們就只好在學力測驗時被羞辱了。可憐的孩子們!


【2005/02/24 聯合報】

別當直昇機父母--天下雜誌

你經常沒事往學校跑,幫孩子看頭顧尾,
你總是為孩子安排各式各樣「對他好」的補習、活動,
深怕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點……?
其實,你正是台灣六百萬「直升機父母」的一員。

直升機父母無所不在、無所不管,
在孩子上空盤旋,介入孩子的一切,
對孩子的未來、對台灣的教育,
正產生深刻但卻可能是負面的影響。

在這關鍵時刻,父母與社會正需要另一種新教養、新價值,
來重新思考真正「愛孩子」的方式。


現場1 許昌街徐薇補習班。


徐薇永遠忘不了那個鉛灰色的夜晚,教了二十年國高中補習班英文、看過形形色色的父母,前些時間卻遇上無法招架的劇情。

那晚,九點半下課聲響起,學生們湧上發問;排在人龍第一位的北一女學生,連珠砲式的,一問二十分鐘,後排學生騷動顯出不耐;徐薇委婉說道,「妳先讓其他同學發問,待會兒再來好不好?」她揪了眉轉身離去。徐薇不以為意。
幾十分鐘後,徐薇的手機響起,電話那頭,一位中年男性劈頭興師問罪:「妳為什麼不回答我女兒的問題?她一回來就躲起來哭,說後面那位明倫高中學生的問題,會比她的重要嗎?」

甜美的笑容轉為愁苦,徐薇傻了眼,不情願道了歉。


現場2 台北市內湖某明星學校。


游泳池畔,五年四班的三十名學生下了游泳課,準備換裝;泳池畔幾位志工媽媽原本是來協助現場整理與秩序維護,但其中一位志工媽媽看到女兒出來,大步趨前,拿起吹風機吹起女兒的長髮,「別著涼了,」媽媽壓低了音量說話。


■新趨勢:過度介入、過度焦慮的「直升機父母」


這是一群台灣新生的「直升機父母」(helicopter parents),是歷史上不曾出現的一批「過度介入」與「過度焦慮」的父母。他們像極了直升機,在孩子上空盤旋,無時無刻守望孩子的一舉一動。

以目前五到十四歲的三百萬孩童為基礎,再加上學齡前與就讀高中的一百多萬學生,這群父母約有六百萬(平均每對生兩胎或一‧五胎)。

這六百萬的父母,大多數在一九六一到一九七六年階段出生、解嚴前後接受大學或義務教育,被威權教育訓練為學歷至上的競爭動物,上最好的學校、爭取頂尖的工作。

他們看到社會的轉變,試圖以不同於父母輩對自己的權威教養,創造出較民主或自由的「教養觀」(parenting)。

但,在教養上,這群父母遭遇上了史無前例的兩大挑戰。


 


挑戰一,少子化伴隨的焦慮。在直升機父母的上一輩,多半有四到五個孩子分散父母注意力;但直升機父母的世代卻最多只有兩個小孩。最新的數據是,一位婦女生不到一.一二個。因此,家族的關注點全集中在少數孩子身上。

挑戰二,第一代教改實驗下的父母。直升機父母的孩子是未成年的學子或學童,是第一代教改的對象;做為教改實驗父母,他們被迫與教改亂象共處,也在全球化無情競爭、就業市場不確定的環境下,教養下一代。(見一一○頁)
台灣教改十年了,創造了六百萬名直升機父母。他們把教養當極限運動(extreme sport)。


從零歲開始的焦慮


這個極限運動從孩子一出生就啟動。

星期三早晨,台北市的健寶園裡擠滿了一到兩歲的小朋友等著排隊進教室上課。孩子玩的遊戲很簡單,吹泡泡、溜滑梯、唱歌跳舞,希望透過吹泡泡增加手眼協調、爬坡鑽洞訓練肌肉與平衡發展。

四十五分鐘的課程、費用七百元,但不少父母趨之若鶩;一旁陪玩的父親拉開嗓門唱歌,好像是自己在上課,「我們的孩子要比別的孩子玩更多,」他說道。不少名人像陳孝萱、任賢齊等藝人也常親自送小baby來上課。

這天,三十二歲的蘇筱甯開著車,帶著四歲女兒與一歲兒子,從桃園縣經國路北上。早在女兒八個月大,她便上網蒐尋小baby可上的課程,「不想讓她看電視成長。」

但桃園的教育資源顯然無法滿足她。到現在,蘇筱甯一星期上台北三趟,除了健寶園,她還送女兒到唭哩岸游泳、上雲門律動課程。

她每天一定幫兩個小孩寫成長部落格,「十個媽媽有八個都在做網頁,很多是邊上班邊做。」她甚至為女兒設計精美的名片、每年帶孩子進攝影棚拍照,很用心思照料。

以專案管理的方式,從出生開始啟動孩子的各項學習,父母兢業提供各種刺激點,填滿孩子的人生。為了滿足父母的需求,市場上出現各種成人學習的「幼兒版」。

以往遊學最多從高中生開始,但補習班與私立小學寒暑假推出各式「遊學團」,一所知名私校甚至辦了美國太空總署(NASA)的科學遊學團;還有從嬰兒開始的皮紋性向分析,透過嬰兒的指紋判斷是藝術型或領導型人物的諮商……。


說穿了,父母就怕輸在起跑點。


陽明大學教授洪蘭曾目睹一位母親這麼帶她的孩子:這位母親從書上得知,要開展孩子的肢體,必須每一天讓孩子接觸硬軟方圓或各種觸感的材質;職業婦女的這位母親為了「有效」運用時間,她拿了個碼錶,每二十分鐘為單位,孩子玩完積木,母親就捉起孩子玩沙坑,學習像按表操兵。

讓孩子適性發展、給孩子多元的碰撞點,是天下父母心。只是一旦把學習當做軍備競賽,就成為過度介入的直升機父母。


不安與比較


位在台灣大學旁的一所小學,不久前由家長舉辦了一場聯絡學童情感的班級音樂會;孩子開心的表演才藝,但活動一結束,媽媽們就圍著方才彈奏蕭邦別離曲孩子的父母,問道:「妳家兒子彈得真棒,從幾歲開始學的?怎麼練的?哪位老師教的?能不能介紹一下?」

琴音流洩召喚的不只是欣賞,更伴隨父母濃厚的不安與比較。少子化使父母對孩子的未來有「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賭注。

台北市教師會理事長柯文賢解釋,以前一家如果有四個小孩,每個孩子分到的注意力只有四分之一。現在如果是獨生子女,就得承受父母外加兩對爺爺奶奶的關注,那是好幾倍的期待與壓力。

直升機父母的出現,其實顯現現代父母內心對「完美小孩」(perfect child)的期待。

國家同步輻射研究中心研究員湯茂竹博士,憶起他當爸爸的那刻起,就夢想兒子能成為布袋戲裡的「史艷文」:長得又高又好、功課第一、會玩會念書、心地善良,人人都愛戴。湯茂竹的兒子已經國一,他花了長時間自我探索,如今能笑看過往的謬想。

家長的迫不及待反映了心中深層的焦慮。

台塑生技董事長、近來大力提倡孩子讀經的楊定一表示,「我們似乎認為,只要小時贏過身旁的人,就能在日後成為更有生產力、更成功的人,並以成人的觀點,將就業市場的競爭、職場生涯需一帆風順的那一套,拿來設計、評估孩子的課程。」


知識超挖,生活能力缺乏


直升機父母口說不愛升學主義,但他們卻相信「愛=讓孩子成功」。而成功的定義是上好的公立大學、長春藤名校、有極強的人脈、過很好的生活。

雖然沒有父母會否認行行出狀元的價值,但他們還是無法避免用各種量化指標,判斷孩子的成敗。

以父母最在乎的英語為例,補教業者估計,台灣每年報名各類英檢的小學生有四到五萬人。補習班的廣告也都打著「一年內要學會幾千個單字」。

英語老師徐薇認為,真正的英語實力是孩子能輕鬆瀏覽英文網頁或閱讀書籍、與外國人互動。但台灣父母有「檢定熱」,拿到分數、證書才能安心。家長不由自主追求成績、數字、級數。

對未來世界的恐懼、對台灣教改的沒信心,強化父母必須花更多時間做有競爭力學習的信念。

不久前,徐薇趁著過年,為國中生加開初一到初五、早上七點半到九點的寒假英文特訓班;沒想到名額爆滿,還有父母問她為什麼不上到深夜十一點?
「這是一個知識超挖的年代,」全國家長聯盟秘書長陳松根點出這代父母教養的盲點。

陳松根說,教改十年,大學入學率達九成以上,研究所更超過兩千五百所,孩子升學壓力不減反增;「我們還以製造業的方式教育孩子,我們有沒有問過,一個到高中的孩子,到底要給他什麼?」

父母在十年教改過程中,為孩子設下「升學與學習的高標」,但卻也帶來更多無法逆轉的後遺症。

四月一日,由前教育部長曾志朗、陽明大學教授洪蘭為首的家長,將帶領數十個全國家長團體,發起三萬人簽署「愛你一輩子」的承諾書,就是發現教改十年,父母還陷在「升學主義」的泥淖。

他們已經看到「知識超挖」對下一代、對台灣競爭力的影響。

例如,在知識上,台灣孩子學習的內容能應用在未來的,不到三○%;而每天超過十六小時單調的學習,根本無法出現創造的文化。這要使台灣的產業如何升級?


 


孩子的身心健康卻被忽略


此外,下一代的身心健康,也被過度焦慮的直升機父母忽略。

私立愛德幼稚園午餐時間,三到六歲的小朋友安靜坐著吃飯,今天的主食是飯、青菜以及豬肉塊,有小朋友看到這些食物直說不喜歡。

「孩子吃太精緻的食物,甚至吃水果一定要果汁機打過,」汪慧玲認為,這都造成孩子咀嚼不足、牙床長得不好。(註:這也是兒童牙齒矯正比例升高的原因之一)

最新一期《康健》雜誌針對國小四到六年級學童進行身心健康調查,結果發現有四成六的學童沒有正常排便的習慣,其中有五成三以上的學童十點後才就寢。孩童明顯缺乏良好的生活習慣。

但當問及家長晚睡的定義時,家長認為十一點到十二點後才叫晚睡。父母健康觀念的薄弱,已徹底影響孩子為未來的人生儲備體力。

二○○六年七月一日,瑞士籍人類學家大衛.史格納(David Signer),以〈台灣的愛與寂寞〉(Love and Loneliness in Taiwan)為題,於荷蘭報紙《Trouw》發表他停留台灣兩星期的感受,文中談及台灣人的教育觀,直指核心。史格納寫著:

世界好像沒有一個地方的孩子,睡眠像台灣孩子那麼少。不少台灣人把自己稱為「pm people」(夜行人)。大部份資訊科技產業的人在晚間工作,因為這剛好是歐美客戶的白天時間。

「pm people」的孩子和他們一起熬到午夜,一起吃東西、看電視、玩電玩。但是和大人們相反地,孩子又必須在早上七點起床……。

一位外國人類學者竟透徹剖析台灣父母對孩子生活教育的忽略。

進校園輔導學生十餘年的光寶文教基金會的認輔志工團召集人吳銀玉觀察,這代父母和上世代最大的差異是:雙薪、工時過長。


 


怕他不再愛我


家庭情況較好的,則是全職媽媽陪伴,父親角色經常缺席。

白天,雙薪父母把孩子交給學校與補習班,晚上八點或十點,各自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家;忙碌父母內心的愧疚,使他們對小孩生活習慣的建立,先行繳械。

在學習上,父母花錢請補習機構代替父母監督;但生活上,忙碌的父母為表達愛,又變身成為不敢要求、沒有原則的「好朋友」。

父母的忙碌造成「教養的空窗」。

一位職業婦女母親原本規定孩子每天玩電腦時間不超過一小時。但實施不到幾天,就因就讀小學高年級的兒子鬧情緒不說話,她決定投降。「怕拿走孩子的電腦,他便不再愛我,」她的語氣聽來沮喪。


■新校園:國民教育失能、親子關係緊張


直升機父母帶來的影響,不僅發生在家庭,也影響到校園。

民國八十三年開放師資多元,修滿大學教育學程二十六個專業學分就可進國中教學、四十學分就可教小學。在教育界二十八年的校長蔡秀媛感慨,師資培育多元化後,國中小教師專業不足,地位一落千丈。師資結構改變教學現場,而直升機父母的增加也帶來校園的質變。

一九九四年的四一○教改後,權力下放,家長積極進入校園;兩千年初期,台灣各縣市陸續明文規定家長會參與校園行政的權利。

都會區家長對學校的參與尤深。不少明星學區的家長具備「三高」(高學歷、高收入、高位階)條件,家長學經歷優於老師是普遍現象。

一位校長無奈說,「許多高學歷父母好像認為,只要曾當過學生、念到博士,就懂教育。」

家長力量有多大,看校園「愛爸愛媽」(愛心爸爸與愛心媽媽)志工團就知道。

以往的校園只有老師與學生,現在,校園裡不但有家長會的辦公室、從早到晚還可看見愛媽們在學校各角落幫忙。

以敦化國小為例,愛媽有三百多位,比老師人數還多;家長們為了確保孩子的安全,還出錢聘請七位保全,上課時在校內巡守。

目前許多國中小,每班多有家長代表、家長召集人,就像另一個正式組織,協助班級、學校運作。從班遊、校遊、學校制服設計、營養午餐的監理,都由愛爸愛媽協助。


 


師權低落,親權高張


原本老師、行政、家長三種力量是要在教育專業、行政專業、家長愛的力量陪伴下,協助孩子健全的成長。但現在三方卻互不信任,不乏家長過度介入,凌駕學校事務。

位在中科院、中研院、台灣大學附近的國中小校長、老師,都經常抱怨這些三高的「家長很難伺候」。家長介入老師的考題、教學方式,成為老師的上級指導。

去年底,零體罰規定納入教育基本法,三讀通過。台北市教師會理事長柯文賢認為,家長力量興起,動輒挑戰老師權威,不少老師為了避免麻煩,如今只教不管。

這些都促成教師的退休潮。民國九十年,公立國中小退休教師不到七千人。退休人數在九十三年達高峰,超過九千人。五年下來,已有四六七九三名國中小學教師退休。

師權的低落、親權的升高,使教育體系兩股最大的力量互不信任。

台北市民族國中校長姚榮華經常遇到父母說,「升旗是多餘的,不要去晒太陽,在教室溫書多好」;也有家長要求,校外教學時學生不得穿制服,否則要打憲法官司。

內外在競爭與不確定的環境,造就了直升機父母,而直升機父母又回過頭對教育體制加壓。這樣的惡性循環,四十六歲的台灣杜邦總裁陳榮二感受最深。

陳榮二相信行行出狀元,每個孩子都有他的秉賦;但他的小兒子在升上國一那年,曾有長達四個多月的時間,無法進教室,只要一被拖進教室就口吐白沫,臉色發白;陳榮二的妻子還因過度自責,從五十公斤瘦到三十五公斤,家庭曾陷入危機。他尋訪中西名醫,都查不出原因。他猜測可能當時兒子是不適應國中的升學壓力。

雖然小兒子在四個月抗爭後,終於回歸常軌,但他幾乎快失去兒子與妻子的痛苦,讓他見識台灣教育制度,如何創造出焦慮的親子。

「當台灣的父母和孩子真是太苦了,」這位管理七百多人的總裁談起往事,還心有餘悸。


 


■新價值:找到屬於孩子自己的成功


直升機父母就像啟動教育食物鏈的改變,父母的觀念改變了老師的態度,老師態度影響孩子的動機。

國民教育的功能萎縮了,而家庭親子關係也變得緊張了。

研究發現,過度焦慮的直升機父母,也容易養出焦躁的小孩。

美國孩童發展研究中心指出,直升機父母經常會因孩子的成功或失敗,而有過度的憂傷、哭泣,有較多負面的想法、較少的愉悅與生活滿意度。

因為直升機父母不經意會愈飛愈快速、愈管愈多,深怕一減速,就摧毀自己與孩子的人生。

這是一場價值之戰。直升機父母被困在一種愛的陷阱裡。誤以為愛孩子,就要為孩子掃除一切人生的障礙、幫孩子成功;其實,愛的價值是在幫助孩子找到重要價值。

「我們的痛苦源自沒有真正接受自己的孩子,」陳榮二認為。一旦堅信孩子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有其價值,父母就能學會接受與放下。全國家長聯盟裡,所有的家長寫下他們共同的反省:

當孩子誕生時候,
我們就曾承諾要愛他一輩子,
但,我們真的這樣做了嗎?

教改十年,台灣創造了一大群「直升機父母」,在這個關鍵時刻,該是父母與社會回頭自我檢驗的時刻。


迎向未來的關鍵能力:品格教育

幫助孩子展現天賦潛能、實踐個人的責任與目標,成為熱愛生活、有品格的人,
是孩子一生最重要的學習。

http://www.cw.com.tw/media/media.jsp?superID=v101&subID=1592

蔡英文:3大核心能力,成就未來人才

迎接變遷快速的全球化時代,未來人才必須具備跨文化社交力、跨領域學習力,以及語文溝通能力!


http://www.cw.com.tw/media/media.jsp?superID=v106&subID=1642


海闊天空的一代--教改10年後

十年前,天下雜誌記錄了五位不同成長背景的孩子,他們在鏡頭前談到了未來的願望。 如今,


他們都已長大,有了不同的發展。從一個個年輕的生命,我們看見教育,真真切切地影響 了一代又一代


的一生。教改,是一條永無止境的路。重要的是,從國小到大學,要培養什麼樣的 能力與實力,


才能讓台灣五百萬的下一代,找到海闊天空的未來?


 


 http://www.cw.com.tw/media/media.jsp?superID=v101&subID=1570


郝龍斌的新父母學

台北市長郝龍斌和他的妻子高閬仙,從小到大都是品學兼優的學生,但是他們卻不迷信高學歷,家裡的孩子,幾乎都不補習。郝龍斌說,不管工作多忙,三個孩子從小到大,功課都是自己教,而這也成為很重要的親子互動……


http://www.cw.com.tw/media/media.jsp?superID=v101&subID=1774


李家同/誰來關心教育的城鄉差距?

著/李家同

有好一陣子,教改是一個神聖的名詞,也是沒有人敢批評的名詞,而教改最重要的成就就是將聯招改成了多元入學。不過這個新的多元入學制度,卻引起如此大的爭議。




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人對多元入學大起反感,恐怕最重要的原因是這種制度嚴重地傷害了社會上的弱勢團體。我自己就在做一些家境非常不好的孩子的家教,對於這些孩子來說,現行的制度,令他們難過不已,他們無法學到任何才藝,沒有爸媽替他寫自傳,沒有錢將自傳打成彩色的文件,而且一旦有口試,他們絕對比不上那些見過世面的孩子,這些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比以前更用功。



我說「比以前更用功」,絕非誇大之詞。去掉了聯招,學生們就輕鬆了嗎?絕無此事,我同事有孩子在國中,個個在忙著替孩子們補習,國中生如此,高中生也如此。也難怪大家贊成恢復聯招,沒有人喜歡聯招,但是聯招的缺點,多元入學都有,而且多元入學更加不公平,更加對窮小孩子不利。



恢復聯考,僅僅是兩害取其輕,並不能解決問題,只是比較公平而已,我們應該分析的是:為什麼我們的學生要如此用功?




我曾經輔導過一位家境不好的孩子,他那時考不上省立高中,也考不上省立的高職,唯一的辦法就是進入私立學校,但是他無法進去,因為他繳不起學費。我這才發現,如果你家境不好,程度又不夠好,政府是不管你的,政府並沒有替你設立學校,你的教育要由私人來替你解決。



美國號稱是一個資本主義的國家,但是美國各級政府從不放棄弱勢團體的教育,以加州為例,加州有三個層級的大學,加州大學系統是研究型大學,幾乎每一個系都有博士班;第二級是加州州立大學,這種大學不再強調研究,研究所極少,最高也只有到碩士班;第三級是所謂的社區大學,幾乎所有的人都可以就讀。




最聰明的孩子可以進加州大學(如柏克萊),次等聰明的孩子可以進入各個城市的州立大學,有些晚開竅的孩子至少可以進入社區大學,這些學校都是政府辦的,對加州居民而言,學費都很低。



至於私立大學呢?這是給特別聰明,或者有錢孩子們去唸的。
至於高中,美國實行十二年國教,你要唸高中,政府一定要解決你的問題。



在我們國家孩子如果功課不好,就只好去唸私立的學校,但大多數家長又無法負擔私立學校的學費,只好鼓勵孩子多多唸書,希望孩子能進入又便宜又好的公立學校。



我們無論如何改入學方式,只要大家發現國家並沒有辦給程度不好學生唸的學校,就一定會擠破頭來爭取進入那些公立學校。



所謂弱勢團體,以教育而言,應該有兩個意義:第一,程度中等,但經濟情況很不好;第二,程度非常不好。對於第一類同學,只要政府設立了學校,他們就沒有問題;對於第二類同學,政府設立學校其實是不夠的。




到目前為止,政府還沒有勇氣公佈學力測驗結果的城鄉差距。我常常看到政府派人到歐美去考察教育,他們為什麼不派人去看看鄉下孩子的程度呢?國中教育是義務教育,孩子們的程度不該有太大的差距,可是我們應該坦白地承認,鄉下孩子在英文、數學、自然這類課程上,絕對地落後於城裡的孩子們。



鄉下孩子不夠聰明嗎?我絕不同意,因為我一直在替鄉下孩子補習,我目前教的學生,來自南投信義鄉,我教他英文兩年之久,這次英文學測成績是四十七分(總分六十分),相當不錯了。他告訴我,他如果留在他的家鄉,成績一定比不上現在的成績。




如何幫助程度不好的學生,茲事體大,最起碼的觀念應該是因材施教。我們絕不能輕言放棄任何一個孩子,總要設法使他有一些成就感。至於鄉下孩子為何程度差,政府只要注意情況一定能夠改善,非不能也,乃不為也。但令我很訝異的是,我們的政府花上大量精力更改入學方法,而不重視為何有這麼多國中生不認識最基本的英文字。




如果政府實施了十二年國教,也設立了很多給一般程度去唸的大學,學生就不會如此拚命了。但這絕不能代表我們的教育制度好。如果有一天,建中的學生不僅來自台北大安區,也有很多南投信義鄉或者新竹尖石鄉的孩子,這才代表我們的確有好的教育制度。縮短教育的城鄉距離,一直是我的夢想,希望政府能夠幫助那些在文化上屬於弱勢的孩子們,使他們的競爭力得以提高,從而使整個國家的競爭力也得以提高,這才應該是教改的目標。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一切從基本做起》,李家同著,圓神出版。


第21頁

第21頁 作者: 李家同 張教授是我的老師,也是我們大家都十分尊敬的老師,他在微生物學上的成就,


可以說是數一數二者,他的專書,也被大家列為經點之著 。張教授終身投入教育,桃李滿天下,我們這


些和微生物有關的人,多多少少都應該算是張教授的學生。 張教授身體一直很健朗,可是畢竟歲月不饒


人,張教授近年來健康狀況大不如前。去年曾經有過一次住院的紀錄。今年,他再度住院,可 是他的情


形每況愈下。張教授是個頭腦清楚的人,當然知道他的大限已到。他是一個非常開朗的人,也有宗教信


仰,所以他對死亡很能接 受,他說他也沒有什麼財產要處理,但是他十分想念他的學生,有些學生一直


和他有聯絡,也都到醫院來看過他,但有好多學生已經很久 沒有和他聯繫了。 張教授給了我一份名單,


全是和他失聯的學生,要我將他們一一去找出來,一般說來,找尋並不困難,大多數都找到了。有幾位


在國外, 也陸陸續續地聯絡上了,有些特地坐了飛機回來探病,有些打了長途電話來。在這一份名單


中,只有一位學生,叫做楊漢威,我們誰都不 認得他,所以我也一直找不到他。


 


後來,我忽然想起來,張教授一直在一所兒童中心教小孩子英文和數學,也許楊漢威是那裡的學生。果


 真對了,那所兒童中心說楊漢威的確是張教授的學生,可是他國中時就離開了,他們也幫我去找他,可


是沒有找到。 就在我們費力找尋楊漢威的時候,張教授常常在無意中會說:「第二十一頁」。晚上說夢


話,也都是:「第二十一頁」。我們同學們於是 開始翻閱所有楊教授寫過的書,都看不出第二十一頁有


什麼意義,因為張教授此時身體已經十分虛弱,我們不願去問他第二十一頁是怎麼 一回事。 張教授找人


的事被一位記者知道了,他將張教授找楊漢威的故事在媒體上登了出來,有很多電台和電視台都做了同


樣的尋人啟事。這個記 者的努力沒有白費,楊漢威現身了。 我那一天正好去看張教授,當時醫院已經發


出了張教授的病危通知,本來張教授可以進入加護病房,但他堅決不肯,他曾一再強調他不要 浪費人類


寶貴的資源,我去看他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相當微弱了。 楊漢威是個年輕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幾歲,


完全是勞動階級的模樣,他匆匆忙忙地進入病房,自我介紹以後,我們立刻告訴張教授楊漢威 到了。張


教授一聽到這個好消息,馬上張開了眼睛,露出微笑,也用手勢叫楊漢威靠近他。張教授的聲音誰都聽


不見,楊漢威將耳朵靠近 他的嘴,居然可以聽到張教授,他用極大的聲音靠近張教授的耳朵,從張教授


的表情來看,他一定是聽見楊漢威的話了。 我們雖然聽不見張教授的話,但聽得見楊漢威的話,聽起來


是張教授在問楊漢威一些問題,楊漢威一一回答。我記得楊漢威告訴張教授, 他沒有唸過高中,但唸過


了補校,他一再強調他從來沒有學壞,沒有在KTV做過事,也沒有在夜市裡賣過非法光碟,他現在是個


木匠, 平時收入還可以。生活沒有問題,還沒有結婚。 張教授聽了這些回答以後,顯得很滿意,他忽然


叫楊漢威到他的枕頭後面去拿一本書,這本書是打開的。張教授叫楊漢威開始唸打開的那 一頁。這本書


顯然是一本英文入門的書,這一頁是有關verb to be的過去式,有I was,You were等等的例子。


 


楊漢威大聲地唸完以後,張教授叫他做接下來的習題,楊漢威開始的時候,會犯錯,比方說,他常將


were 和was弄混了,每次犯了錯,張教授就搖搖頭,楊漢威會偷偷地看我,我也會打pass給他,越到後


來,他越沒有錯了。習題做完了 ,楊漢威再靠近去,然後楊漢威告訴我們,張教授說:「下課了,你們


可以回去了。」。張教授露出了一種安詳的微笑,他又暗示他有話 要說,楊漢威湊了過去,這次,楊漢


威忽然說不出話來了。過了幾秒鐘以後,他告訴我們,張教授說:「再見」。 張教授就這樣離開了我


們,楊漢威沒有將書蓋上,他翻回他開始唸的那一頁,這是第二十一頁。他告訴我張教授在他國中時,


仍叫他每週 日去他的研究室,替他補習英文和數學,可是他家實在太窮了,經常三餐不繼,他實在無心


升學,當時他玩心又重,就索性不去了。小孩 子是不敢寫信的,他知道張教授一直在找他,卻一直沒有


回去,但他一直記得張教授的叮嚀,就是不可以變壞,不可以到夜市去賣盜版光 碟,不可以去KTV打


工,不可以去跳八家將。他也記得張教授一再地強調他應該有一技隨身,所以他就去做一位木匠師傅的


學徒,現在 手藝已經不錯了。等到他生活安定下來以後,他又去念了補校,所以他對verb to be的過去


式,有點概念,但是不太熟。 楊漢威再看了第二十一頁,想起他最後的一課就停在第二十一頁,十幾年


來,張教授顯然一直記掛他,也想將這一課教完。 張教授的告別式簡單而隆重,教堂裡一張桌子上放了


張教授的遺像,旁邊放了那本英文課本,而且打開在第二十一頁上,桌上的一盞檯燈 照著這一頁,因為


這是宗教儀式,只有神父簡單的講道,也沒有人來長篇大論地說張教授有多偉大。但是神父請楊漢威上


台來,楊漢威將 最後一課的習題朗誦了一遍,他有備而來,當然都沒有錯。唸完了習題,他說:「張老


師,我已會了,請您放心。」然後他走到桌子前面 ,闔上了書,將檯燈熄滅,這一堂課結束了。 我們這


些學生都上了張教授的最後一堂課,他這次沒有提到微生物,他只教了我們一個道理:「你們應該關心


不幸的孩子」。這也是我一 生中最重要的一堂課。


李家同:車票


李家同:車票

作者﹕李家同

 






我以顫抖的手,打開了這個信封,發現裡面全是車票,一套一套從這個南部小城到新竹縣寶山鄉的來回車票,全部都保存得好好的。

我從小就怕過母親節,因為我生下不久,就被母親遺棄了。

每到母親節,我就會感到不自然,因為母親節前後,電視節目,全是歌頌母愛的歌,電台更是如此,即使做個餅乾廣告,也都是母親節的歌。對我而言,每一首這種歌曲都是消受不了的。

我生下一個多月,就被人在新竹火車站發現了我,車站附近的警察們慌作一團地替我餵奶,這些大男生找到一位會餵奶的婦人,要不是她,我恐怕早已哭出病來了。等到我吃飽了奶,安詳睡去,這些警察伯伯輕手輕腳地將我送到了新竹縣寶山鄉的德蘭中心,讓那些成天笑嘻嘻的天主教修女傷腦筋。

我沒有見過我的母親,小時候只知道修女們帶我長大,晚上,其他的大哥哥、大姊姊都要唸書,我無事可做,只好纏著修女,她們進聖堂唸晚課,我跟著進去,有時鑽進了祭台下面玩耍,有時對著在祈禱的修女們做鬼臉,更常常靠著修女睡著了,好心的修女會不等晚課唸完,就先將我抱上樓去睡覺,我一直懷疑她們喜歡我,是因為我給她們一個溜出聖堂的大好機會。

我們雖然都是家遭變故的孩子,可是大多數都仍有家,過年、過節叔叔伯伯甚至兄長都會來接,只有我,連家在那裡,都不知道。

也就因為如此,修女們對我們這些真正無家可歸的孩子們特別好,總不准其他孩子欺侮我們。我從小功課不錯,修女們更是找了一大批義工來做我的家教。

屈指算來,做過我家教的人真是不少,他們都是交大、清大的研究生和教授,工研院、園區內廠商的工程師。

教我理化的老師,當年是博士班學生,現在已是副教授了,教我英文的,根本就是位正教授,難怪我從小英文就很好了。

修女也壓迫我學琴,小學四年級,我已擔任聖堂的電風琴手,彌撒中,由我負責彈琴,由於我在教會裡所受的薰陶,我的口齒比較清晰,在學校裡,我常常參加演講比賽,有一次還擔任畢業生致答詞的代表,可是我從來不願在慶祝母親節的節目中擔任重要的角色。

我雖然喜歡彈琴,可是永遠有一個禁忌,我不能彈母親節的歌。我想除非有人強迫我彈,否則我絕不會自己去彈的。

我有時也會想,我的母親究竟是誰?看了小說以後,我猜自己是個私生子。爸爸始亂終棄,年輕的媽媽只好將我遺棄了。

大概因為我天資不錯,再加上那些熱心家教的義務幫忙,我順利地考上了新竹省中,大學聯招也考上了成功大學土木系。

在大學的時候,我靠工讀完成了學業,帶我長大的孫修女有時會來看我,我的那些大老粗型的男同學,一看到她,馬上變得文雅得不得了。很多同學知道我的身世以後,都會安慰我,說我是由修女們帶大的,怪不得我的氣質很好。畢業那天,別人都有爸爸媽媽來,我的惟一親人是孫修女,我們的系主任還特別和她照像。

服役期間,我回德蘭中心玩,這次孫修女忽然要和我談一件嚴肅的事,她從一個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請我看看信封的內容。


信封裡有二張車票,孫修女告訴我,當警察送我來的時候,我的衣服裡塞了這兩張車票,顯然是我的母親用這些車票從她住的地方到新竹車站的,一張公車票從南部的一個地方到屏東市。另一張火車票是從屏東到新竹,這是一張慢車票,我立刻明白我的母親不是有錢人。


孫修女告訴我,她們通常並不喜歡去找出棄嬰的過去身世,因此她們一直保留了這兩張車票,等我長大了再說,她們觀察我很久,最後的結論是我很理智,應該有能力處理這件事了。她們曾經去過這個小城,發現小城人極少,如果我真要找出我的親人,應該不是難事。

我一直想和我的父母見一次面,可是現在拿了這兩張車票,我卻猶豫不決了。我現在活得好好的,有大學文憑,甚至也有一位快要談論終生大事的女朋友,為什麼我要走回過去。去尋找一個完全陌生的過去?何況十有八九,找到的恐怕是不愉快的事實。

孫修女卻仍鼓勵我去,她認為我已有光明的前途,沒有理由讓我的身世之謎永遠成為心頭的陰影,她一直勸我要有最壞的打算,即使發現的事實不愉快,應該不至於動搖我對自己前途的信心。


我終於去了。


這個我過去從未聽過的小城,是個山城,從屏東市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公車,才能到達。雖是南部,因為是冬天,總有點山上特有的涼意,小城的確小,只有一條馬路、一兩家雜貨店、一家派出所、一家鎮公所、一所國民小學、一所國民中學,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在派出所和鎮公所裡來來回回地跑,終於讓我找到了兩筆與我似乎有關的資料,第一筆是一個小男孩的出生資料,第二筆是這個小男生家人來申報遺失的資料,遺失時間就在我被遺棄的第二天,出生在一個多月以前。據修女們的記錄,我被發現在新竹車站時,只有一個多月大。看來我找到我的出生資料了。

問題是:我的父母都已去世了,父親六年前去世,母親幾個月以前去世的。我有一個哥哥,這個哥哥早已離開小城,不知何處去了。

畢竟這是個小城,誰都認識誰,派出所的一位老警員告訴我,我的媽媽一直在那所國中裡做工友,他馬上帶我去看國中的校長。

校長是位女士,非常熱忱地歡迎我。她說的確我的媽媽一輩子在這裡做工友,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太太,我的爸爸非常懶,別的男人都去城裡找工作,只有他不肯走,在小城做些零工,小城根本沒有什麼零工可做,因此他一輩子靠我的媽媽做工友過活。因為不做事,心情也就不好,只好借酒澆愁,喝醉了,有時打我的媽媽,有時打我的哥哥。事後雖然有些後悔,但積習難改,媽媽和哥哥被鬧了一輩子,哥哥在國中二年級的時候,索性離家出走,從此沒有回來。

這位老媽媽的確有過第二位兒子;可是一個月大以後,神秘地失蹤了。

校長問了我很多事,我一一據實以告,當她知道我在北部的孤兒院長大以後,她忽然激動了起來,在櫃子裡找出了一個大信封,這個大信封是我母親去世以後,在她枕邊發現的,校長認為裡面的東西一定有意義,決定留了下來,等他的親人來領。

我以顫抖的手,打開了這個信封,發現裡面全是車票,一套一套從這個南部小城到新竹縣寶山鄉的來回車票,全部都保存得好好的。

校長告訴我,每半年我的母親會到北部去看一位親戚,大家都不知道這親戚是誰,只感到她回來的時候心情就會很好。母親晚年信了佛教,她最得意的事是說服了一些信佛教的有錢人,湊足了一百萬台幣,捐給天主教辦的孤兒院,捐贈的那一天,她也親自去了。

我想起來,有一次一輛大型遊覽車帶來了一批南部到北部來進香的善男信女。他們帶了一張一百萬元的支票,捐給我們德蘭中心。修女們感激之餘,召集所有的小孩子和他們合影,我正在打籃球,也被抓來,老大不情願地和大家照了一張像,現在我居然在信封裡找到了這張照片,我也請人家認出我的母親,她和我站得不遠。

更使我感動的是我畢業那一年的畢業紀念冊,有一頁被影印了以後放在信封裡,那是我們班上同學戴方帽子的一頁,我也在其中。

我的媽媽,雖然遺棄了我,仍然一直來看我,她甚至可能也參加了我大學的畢業典禮。

校長的聲音非常平靜,她說「你應該感謝你的母親,她遺棄了你,是為了替你找一個更好生活環境,你如留在這裡,最多只是國中畢業以後去城裡做工,我們這裡幾乎很少人能進高中的。弄得不好,你吃不消你爸爸的每天打罵,說不定也會像你哥哥那樣離家出走,一去不返」。

校長索性找了其他的老師來,告訴了他們有關我的故事,大家都恭喜我能從國立大學畢業,有一位老師說,他們這裡從來沒有學生可以考取國立大學的。

我忽然有一個衝動,我問校長校內有沒有鋼琴,她說她們的鋼琴不是很好的,可是電風琴卻是全新的。

我打開了琴蓋,對著窗外的冬日夕陽,我一首一首地彈母親節的歌,我要讓人知道,我雖然在孤兒院長大,可是我不是孤兒。因為我一直有那些好心而又有教養的修女們,像母親一般地將我撫養長大,我難道不該將她們看成自己的母親嗎?更何況,我的生母一直在關心我,是她的果斷和犧牲,使我能有一個良好的生長環境,和光明的前途。


我的禁忌消失了,我不僅可以彈所有母親節歌曲,我還能輕輕地唱,校長和老師們也跟著我唱,琴聲傳出了校園,山谷裡一定充滿了我的琴聲,在夕陽裡,小城的居民們一定會問,為什麼今天有人要彈母親節的歌?


對我而言,今天是母親節,這個塞滿車票的信封,使我從此以後,再也不怕過母親節了。